2024年08月03日
張曉峰
車在路上，風在吹著，熱烘烘的氣息在車外圍繞著。路邊的綠色已經爬滿了溝溝坎坎，鋪展向遠方。坐在車內就能嗅到那茂茂盛盛的生命氣息和欣喜。它一路伴著你、陪著你、擁著你，全身心都被這迎面撲來的綠色包圍著，綠樹、綠草、綠的莊稼都在身邊擦身而過連綿不斷。
時值七月，文友相約，去看草原。此時正是草木生長茂盛的季節，熱烈的陽光下，所有的綠色都在盡情地生長，肆意地釋放。多久沒有走出來了，多久沒有走到野外走到它們身邊了。久違的重逢是那樣的貪婪，迷糊沉睡的細胞被這綠色生命浸染著，慢慢有了醒來之意。
草原靠近小城的邊緣，向南向西再向北就走進草原了。站在草原能看見遠處小城樓群的影子，站在樓上也能望見大片綠色的草原吧？可近在身邊的草原，卻從未想到過來看看。
很熱的風似乎是從很遠的地方跑過來，進入草原卻涼爽柔和起來，推來擁去的和花草相依相融。大片的草原連天連地連接在一起，風吹草伏，浩浩蕩蕩，走進去整個人就淹沒在深草中了。
在這里你不能快走，只能慢行，每一棵草每一朵花每一片葉子都在牽扯挽留撫摸著你。蹲下來坐在深草里，隱沒在一片綠色中，閉上眼睛，感覺著草尖輕輕撩撥臉頰，傾聽著百草涌動生生不息的聲音，那聲音一浪推著一浪越來越遠，遠到沒了邊際。還會嗅到一絲絲淡淡的花香，像一抹微笑飄忽在身旁。睜開眼細細查看時，發現一朵微小的黃花，金黃色的五片花瓣，游絲般的花蕊，在一捧草根旁靜靜地望著你微笑，像個孩子一樣的天真純凈，純凈得一個世界都無聲無息，都沉浸在她那靜靜的微笑里了。四下里細看才發現，還有更多金黃的小花星星點點地散落在深草中，像一顆顆金色的小星星隱藏在深草里，點亮了深草下被人忽略的荒蕪幽暗處。
風起時，無數翠綠的小生命跳躍而出，一個個微小的生命似乎是剛剛孕育出來，細如米粒，風搖草動撒落下草籽般四下飛散。伸出手，一個小精靈無意間落在手心，通身翠綠，晶瑩透明，還沒來得及細看就倏忽間消失了，像一個綠色的夢，隱進了深深的綠草中。
在這里，你只能蹲下身來，伏在地面，用心去感覺去尋找，才會發現被深草隱藏著的秘密和驚喜，才會重新拾起被塵埃掩埋的久遠的記憶。
所有的花草都在生長，所有的記憶都在醒來。躺在無際的草原深處，仿佛躺在老家村南的那片大甸子上，仿佛聽到了那一聲聲的呼喊正一步步走近，仿佛看見鋪天蓋地的綠色正從老家蔓延開來，所過之處漫山浸染，蓬蓬勃勃，生生不息。
生在老家，活在小城。流浪途中，總有久違的聲音在耳邊響起，總有熟悉的身影在路邊遇見，那記憶中的鄉音鄉情就如這草原中的花草，連綿不斷，不消不散。
走出老家幾十載，現在的村南大甸子早已經被密密實實的莊稼占據，但那大片的花草和花草中的童年、童話，依然在記憶里生長，歲月枯榮，鮮綠如初。
漫步草原深處，身邊的風在草尖上滑行，草在風中起伏，一浪接一浪的綠色從遠處滾滾而來。風車悠悠旋轉，湛藍色的天空中滑落下一聲聲清麗的鳥鳴。腳下兩只鵪鶉從草窠里驚起撲棱棱飛走，蜻蜓和蝴蝶在草尖上輕輕地落下又飛起，無聲無息，像是在綠色的水面上漂浮飛行。從俯身到仰望，從地面到天空，從微小到遼闊，無盡的草原包容了所有的枯榮生死，也珍藏了永久的回望和記憶。
太陽漸漸收斂起金色的光芒，風似乎都潛入了草原的深處，偌大的草原像一條深沉的河，在無聲地講述，在緩慢地流淌。
回去路上，夕陽西下，草色暗了下來。無際的草原空曠寂寥。風車轉動，百草起伏，火紅的晚霞在西天鋪展開來，像一雙鮮艷的羽翼正欲展翅飛翔。
車漸行漸遠，那片草原在眼前卻越來越近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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